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屠新泉：中美经贸问题不是单纯的商业利益冲突 而是大国的战略竞争
来源：金融界 2023-05-20 19:4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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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界5月20日消息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院院长、教授屠新泉在“2023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表示，国际贸易面临的最大挑战，毫无疑问是中美之间日益激化的战略博弈，尤其美国越来越多地从国家安全的视角，而不是商业利益来看待中美经贸关系。
第一，美国应该说并不是一直把中国当作一个安全威胁，从中美建交之后相当长的时间，中国还是被美国视为一个合作伙伴的。
1. 在那个时候，中国在经济实力上，当时的中美差距还很大，美国并没有感受到领先地位受到中国的威胁。
2. 在政治体制上，中美之间并非不可调和，不像当年的美苏之间那么对立，而且美国一度也期望中国向美国的模式去靠拢。但是，在2008年之后，美国的领导力相对衰落了，中国快速崛起，并且在客观上，应该说不是中国的主观意愿，对美国的领导者地位构成一定的挑战，导致美国自己的这种安全感或者说自信心下降。加之确实中国在政治体制上没有如美国预期的向美国模式靠拢，所以，使得美国对中美经贸关系的认知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美国认为与中国开展经贸的结果是损害了美国的领先地位，危害了美国的国家安全或者说霸权地位。
WTO和多边贸易体制，这个确实影响是非常非常巨大的，或者说是直接的。因为多边贸易体制，它是在二战以后在美国领导下建立的，但是当时的一个基本共识或者基本前提是，认为美国能够给大家带来一种安全，或者说是美国领导下的一个安全共识。同时，从经济角度来讲，是基于对市场经济或者贸易自由化的一个共识或者认同，所以安全是个更重要的基础，或者说多边贸易体制内，参加贸易总协定的这些国家之间彼此不将对方视为安全威胁。开展什么样的合作不会被视为一个安全威胁，由此各方才能够开展这种相互的自由贸易，包括投资。
在冷战结束以后，其实原来的一些东方体系或者苏联体系的这些国家也被纳入到了美国这样一个单极的世界秩序当中，在安全上基本上是遵从美国的领导或者保护，在贸易上也接受了美国主导的贸易自由化的世界市场体系。中国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总体上接受并且融入了美国领导的国际体系，在安全上不跟美国对抗，在经济上我们是推行了自由化的贸易改革和市场化的经济改革，而且在2001年，我们加入了WTO，应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标志性事件，在这之后中国也总体上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秩序遵守者。
但是，由于美国对中国的安全认知上的变化，多边贸易体制赖以生存的安全共识正在或者说已经崩塌。实际上从关贸总协定一开始就有一个所谓的国家安全例外，如果一个成员认为跟另一个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威胁到了本国的国家安全，它是可以自由地采取贸易限制措施的。但是，在这之前一直没有人用过。但是从2018年，特朗普政府开始就用所谓的国家安全例外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一些国家实施贸易限制。
所以，这种基本的安全共识实际上是开展自由贸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如果说彼此之间没有相互信任，也是很难开展自由贸易的，这跟当年冷战期间东西方阵营之间基本没有贸易是一个道理。所以，中美之间的问题确实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业利益的冲突，而是大国的战略竞争。
从进口的角度来讲，美国其实在冷战期间反而没有用国家安全的理由来采取进口限制措施，包括当年日美贸易摩擦高峰时期都没有用这个理由，都没有用国家安全的理由来限制，但是从2008年开始打破了过去的传统。
从出口的角度来讲，应该说这个领域美国的国家安全的措施运用得更多一些，尤其是技术的出口，包括冷战期间的巴黎统筹委员会和冷战结束以后的“瓦森纳安排”一直都有，但是重点还是在军事领域，或者说叫军民两用，并没有用这个措施去维护它的所谓的商业利益，或者至少不是一个主要的目的。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看到，美国已经广泛地使用各种层次、各种手段的出口管制来当作限制中国发展潜力、限制中国科技进步潜力的一个最重要的工具，美国的商务部长公开表示，要用出口管制来限制中国技术进步的速度。
但是，从现在的规则来讲，WTO已经对美国的232关税措施，包括针对中国香港地区的一个出口标签的案件做出了裁决，认为美国现在这种任意扩大国家安全概念的做法是违反了WTO规则的，原因就是现行的WTO规则是基于有一个共同安全的共识的。但是，现在问题是在这个体系内部发生了安全上的一种分裂。所以，实际上从美国的角度来讲，它可能现在有点后悔，就是当时制定规则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个体系内的成员未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所以，从现在的规则来讲，实际上对中国应该说是比较有利的，现在两个裁决都已经做出了，当然美国已经诉诸了已经被美国封杀掉的上诉机构，没有一个最终的结论，但是专家组的裁决已经是这样的一个决定。但是，反过来讲，由于美国已经瘫痪了上诉机构，所以现在的WTO其实已经不可能有效约束美国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个体系已经失效了。不过，目前美国仍然对破坏多边贸易体制有所顾忌，它也没有全方位地切断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不是美国不可以，美国完全可以。现在已经没有人能管得住美国，它想干嘛就干嘛，或者它也不在乎。但是它并没有这样做，主要是几个方面的理由：
1. 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道义形象。虽然拜登搞了这么多的出口管制，但是口头上仍然说是支持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或者说经常批评中国不支持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所以，这是一个原因。
2. 在经济上难以承受损失。大家都能理解，应该说与中国完全切断经贸往来给美国带来的损失还是很大的。
3. 美国对中国的安全上的顾虑和质疑还没有得到全世界其他国家的广泛共鸣和支持。有一部分国家已经跟着美国走了，但是有更多的国家是不支持美国的这种认识的，或者说绝大多数国家并没有把中国当成一种安全威胁。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对中国来说要克服或者减缓、减轻这种安全的困境对于全球贸易的影响，可以从三个方面入手：
1. 我们要大力推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要寻求并扩大与世界各国的共性，不要过多地强调自己的特色，要共同倡导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等全人类的共同价值。
2. 坚持对外开放，努力扩大中国与包括美国在内的各个国家的经贸合作的基础，要绑定，美国要脱钩，我们要挂钩。
3. 高举维护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的大旗。现在的WTO规则对中国是有利的，中国还是要以自身的实际行动遵守规则，捍卫W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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